一个男人,总要为心爱的女人盖一间房子

贝壳和嘎嘎认识已超过20个年头。四年前,他们在厦门的东坪山中营造了自己的家,从此过上种香草、喝泉水、晒月光、不配车、少用手机的生活,在虫子和鸟儿的鸣声中,跟随太阳和月亮的节奏,早起早歇。长期身处于山峦、森林、溪流、花草之中,这些自然的能量会注入蓬勃的活力,唤醒驱壳深处那个沉睡的“自己”。


2008年,热爱行走的贝壳在嘎嘎的支持下,完成了人生中的一大梦想——驾驶一艘复原自600多年前的无动力古帆船“太平公主号”,成功扬帆美洲。这段探险的日子,令他领略到大千世界的种种;而圆梦之后,英雄的内心终也泛起柔弱的微光——想要安定下来,有个家。

“一个男人,总要为心爱的女人盖一间房子。”贝壳开始四处寻访,为理想中的家园选址。他希望那里地处自然,但也不远离社会,方便做一些简单的、对他人有用的事情。机缘偶然,好友请他到东坪山上的学堂给孩子们讲课,他遇到了这间山谷中的旧屋,发现“它恰好处于城市的中心,几个出口下山都只要20分钟”。

之后,贝壳在这一带的山头上上下下爬了十来天,仔细观察宅基地的地势,调查各种可被利用的自然资源:日晒、风向、水源、植被等。多年与大自然打交道的经验告诉他,只要能够因地就势引导自然能量,即使荒漠也能变成绿洲,而且会越来越多地获得滋养。但假如不懂利用,土地就会变成吸金器,投入再多也终将损。“虽然看不见,但我们就生活在这种能量场之中。”

最让贝壳动心的,是这里还有山泉水源,非常珍贵难得。于是,他把嘎嘎带到旧屋前,一直向往山居生活的两人也没想太多,就一起拍板签下租约。贝壳找来朴门永续、自然农法、绿建筑、社区营造等方面的五本书,读边学,自己手画图纸,设计建造房子的布局和结构,而嘎嘎则负责规划生活空间的流线。仅仅四个月后,就有了这栋山林里的小屋,取之名曰:绿宿。


设计时,贝壳把房子视为生命体:钢砖混合结构的两层楼,外立面的木板刷过几道桐漆,这是他在造帆船时学到的防潮技巧。东、西以及南面使用大面积的玻璃墙窗,令房子从早到晚都能沐浴在阳光里,以满足对日晒的需要;而玻璃窗上的百叶,则利用压力差把风引入室内,犹如人体的毛孔,自动调节房子的呼吸。

一楼底面铺的是闽南特有的大红砖,夏日的午后,贝壳都会洒水拖地,没一会儿水分就被大红砖的毛孔吸掉了,屋内就立刻凉快不少。在屋子周边,嘎嘎种上了各种香草,花椒、香茅、罗勒、薰衣草……由于植物的根系会锁水蓄水,已经有两年不用浇灌了。

两人把家里最好的位置留给了厨房,每天的不同时段,曼妙的光线会围绕着厨房空间,翩然起舞。厨房水龙头是蓄的山泉水,用净水器过滤掉微生物,供平时洗菜做饭专用;他们还在山上打了两口井,供给其它生活用水。“我们故意没有接入自来水,因为大家知道井水量不多,使用起来才会有节制。”

这样的“故意”还有不少:山上没有手机信号,也故意不去申请,以至于朋友们总是惊叹“你家怎么这么安静?”舒舒服服地呆了大半天,才惊觉手机没有声响。这两年村长想帮山谷修路,也被两人婉拒了,因为“不希望有太多观光客,只想扎扎实实生活。”
两人甚至还故意不配车,上下山都靠步行,单程需走大约一个小时,只有大量采购时才租用山民老伯的车。“嘎嘎家连车都没配就住上山了!”一些原本顾虑重重的朋友,实地考察之后深深受到启发:原来生活是可以这样简单,又心安的。

入东坪山之前,嘎嘎和贝壳曾经在厦门凌峰的半山坡上,过了三年没有家电、只有一盏阅读台灯的生活。“煮晚饭时,贝壳摸黑在阳台上为我架起一副床板,摆上整套户外炉具,然后我戴上他的户外头灯炒菜;捣腾一阵后,一起就着月光享用晚餐。那时家里还有一个奇景,就是有窗户但没有玻璃。傍晚进家门,咻一声,一只燕子就从我耳边穿过;早晨刷着牙,松鼠就在眼前的大树上跳来跳去……”
这段简朴,像小孩子办家家玩一样的日子,却让嘎嘎意外发现自己对自然的感知力变强了,对光线、声音、气味变得愈发敏感后,一些原本被忽略掉的细节逐渐显现。那时她开始爱上香草,并在鼓浪屿开了一家小店,用自己在岛上耕作的各种香草,制成手工饼干、馅饼和香草茶,与更多的人分享芳香的气息。

后来她陆续接触了精油芳疗、印度阿育吠陀养生料理,对香草香料的日常使用更加炉火纯青。因为喜欢料理,嘎嘎把芳香植物都用在饮食之中,烧菜时信手捏来,直接用味蕾来感受植物的能量。

如今在绿宿的厨房里最常上演的一幕是,灶台上锅里的食物还在滋滋作响,煮妇嘎嘎就开门到屋外,摘一把香茅,几片紫苏,一枝甜菊——新鲜的香草香料的芬芳,让食物瞬间变得格外迷人。五月既是南方的杨梅季,又是北方的玫瑰季,她尝试把自己蒸馏的玫瑰纯露加入自酿的杨梅酒中,两种艳红色花与果实的酿造,甜蜜到让人沉醉,被闻香而来的邻居朋友瓜分了大半库存……

去年秋天,嘎嘎带着她的香料厨房,加入了贝壳的订制旅行大队。在香格里拉的高山草甸,他们带上家什,跟随传统马帮,在雪山下扎营,在山间湖畔观星,在宽敞的帐篷和温暖的篝火旁,烹饪和享用在地风味的美食美酒。一路上,嘎嘎将季节恩赐的松茸,带到了马队的餐桌上:松茸酱、松茸饭……自然食材的惊艳滋味融入此情此景,就像秋天的阳光,在旅行的记忆中闪闪发光。

入山之后,贝壳发现自己越来越享受有规律的简单生活:每天早上五点半起床洗漱后,他站桩、练太极拳,嘎嘎练习瑜伽;7、8点时左右吃一顿丰盛的早餐后,去田间劳作,再回来处理一些工作。11点,简单的吃午饭,以蔬食为主,然后一起午休。下午常有邻居或朋友来访,大家品茶聊天,直到夜幕降临,有时还要串个门吃晚饭。晚上看星星晒月亮,再看一会儿书,就熄灯睡觉。

家的附近有一道山脊,贝壳经常在上面打坐。当人完全安静下来时,他就有了一些明显的感觉:靠近城市中心火车站那半边身体,仿佛处于一个漩涡之中,各种车辆和人的声音,嘈杂、轰鸣、令人窒息。这令他意识到,在城市的深层次中有一种能量,会推动身处其中的人,身不由己地往一个方向走。而另一半身体靠近大海,感觉就像是溪流,蜿蜒,欢快,自由自在。“住进山里后,就感觉自己跳出来了,可以走路、坐车、奔跑……可以自由做选择。”

这几年,爱喝茶的贝壳一直往云南的茶区里跑,沿着沧澜江一路做田野调查。去年走茶马古道的路线,令他有机缘开始做茶饼。一个月在茶园工坊劳作,也是感悟、整理自己40年的生命历程:“自己也仿佛跟随茶叶一起在太阳下被晒青,萎调走水,被大灶上的铁锅炒青,不断碾揉到皮包骨头,去除老梗整理干净后,在蒸汽的高温中释放,最后被压成一块茶饼。”
嘎嘎也发现,做茶回来后的贝壳,开始变得不太像以前那样爱讲话了,常常一个人静静地呆着,很落地,可以整天在家里摆弄小杯小罐,一件件理地很好,“是一种很落地的状态”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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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15年11月14日 星期六 十月 初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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